第二章 淬毒蜜糖

超市冷柜的雾气扑在脸上时，我正把最后一盒鲜肉月饼码成金字塔。手机在围裙兜里震动，家长群消息不断弹出。王志明的微信头像在屏幕上跳动——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在群公告里@所有人："本周亲子运动会需要五位爸爸参加拔河比赛。"

我抹掉冰柜玻璃上的霜花，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。三天前在这排货架后，我听见他跟张主任说："陈浩这种老实人最适合当后勤。"他腕表的反光刺进我眼底，和那晚酒店走廊的应急灯一样惨白。

"爸爸！"朵朵扑过来时带翻了促销堆头，旺旺大礼包哗啦啦砸在地上。我蹲下身去捡，她书包侧袋露出的进口巧克力糖纸闪着金边——上周我刚在王志明办公室的废纸篓里见过同款。

苏梅的高跟鞋声从生鲜区传来。我数着她脚步的间隔，在第三排货架转身时"恰好"撞上她的手推车。车篮里的牛油果滚落在地，她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对话框："明天下午老地方见？"

"小心点。"我捡起牛油果，指甲在表皮留下月牙形掐痕。她购物车里躺着两盒计生用品，包装上的卡通兔子正对我咧嘴笑。上周五我值夜班时，这个品牌的货架被扫空了四分之三。

收银台排队时，朵朵突然指着广告屏喊："妈妈和王叔叔！"商场巨幕上正在播放幼儿园宣传片，苏梅和王志明并肩站在彩虹滑梯前，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炸出光斑。

当晚我蹲在浴室修下水道时，从管道深处钩出团纠缠的毛发。自然卷与直发绞成死结，沾着玫瑰味的泡沫。朵朵的儿童牙刷躺在脏衣篓底部，刷毛间卡着根短发——她遗传了我的自来卷。

家长会当天，我把朵朵送到教室门口。她辫子上的草莓发夹是反的，和苏梅最近常犯的错一样。王志明在签到台前分发矿泉水，他袖口的香水味混着消毒水，像极了暴雨夜酒店走廊的气息。

"陈师傅来帮忙搬器材吧。"他递给我矿泉水，瓶身 condensation 滑过虎口的疤痕。那是上周我被货架划伤时留下的，而此刻他手腕内侧有道新鲜抓痕。

我扛着摄像机穿过走廊，镜头无意间扫过安全出口。防火门正在缓缓闭合，苏梅的米色裙角一闪而过。我把三脚架支在礼堂最后一排，调试角度时"不小心"按到录像键，镜头正好框住前三排空着的家长席。

运动会进行到拔河环节时，我站在裁判席后扯绳子。王志明在对面队伍最前端喊口号，他脖子上的金链子从衣领滑出——和苏梅那天戴的项链是情侣款。绳子突然绷紧，我松手的瞬间听见布料撕裂声。他的衬衫后襟裂开，露出肩胛处的抓痕，形状像朵凋谢的玫瑰。

中午分发盒饭时，我把特制的芥末酱挤进某份饭盒。王志明在主席台呛得满脸通红，他冲去饮水机的样子让我想起酒店监控里他拽着苏梅手腕的姿势。我拧开自己带的保温杯，枸杞茶的甜味盖不住喉间的血腥气。

傍晚清场时，我在器材室角落捡到撕碎的收据。拼凑后是某私立诊所的早孕检查单，患者签名处画着朵拙劣的小花——苏梅教过朵朵的简笔画手法。日期栏的数字在阴影里泛着青光，正好是她说带朵朵去海洋馆那天。

回家路上，朵朵在后座哼着新学的儿歌。等红灯时，我瞥见后视镜里她摆弄电话手表的样子。昨晚我趁她睡着时同步了通讯录，现在苏梅手机里每条语音都会转存到云端。

"妈妈说要给我买公主床。"朵朵突然举起手表，外放的语音在车厢里炸响："王叔叔家有大露台，能看见迪士尼烟花呢。"我握方向盘的手突然出汗，车载香水混着苏梅的玫瑰味涌进鼻腔。

那晚我跪在超市仓库里修改价签，手机突然弹出提醒。云端同步的录音文件正在生成，苏梅的喘息声混着床架吱呀："朵朵必须跟我...学区房..."我咬碎嘴里的薄荷糖，把过期鲜奶日期涂改成下周。

凌晨三点，我在物业办公室翻监控。屏幕蓝光里，王志明扶着苏梅进电梯，他左手按楼层键的姿势和拿麦克风时一模一样。我截取这段视频存进U盘，贴上和家长会费收据一起塞进匿名信封。

第二天清晨，我把举报信投进教育局信箱。信封背面沾着朵朵的草莓贴纸，和她书包上缺的那张形状吻合。路过打印店时，橱窗里贴着学区房广告，王志明的证件照在宣传单上微笑。我掏出红笔在他脸上画叉，墨水晕染成苏梅锁骨淤青的形状。

家长群在中午炸锅时，我正在整理调味品货架。+消息里蹦出王志明妻子发的九宫格：酒店发票、微信截图、还有张模糊的B超单。我摩挲着货架上的陈醋瓶，想起结婚时苏梅说"要过有滋有味的日子"。

放学时朵朵举着手工课做的粘土戒指："王叔叔说这是公主的礼物。"我蹲下身给她系鞋带，看见戒圈内侧刻着"W&M"。对面马路突然传来尖叫，王志明妻子正撕扯着苏梅的头发，家长们的手机镜头像嗜血的兽眼。

我抱起朵朵转身，她的小脸埋在我颈窝："爸爸，妈妈为什么在哭？"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长，正好盖住地上那枚被踩扁的粘土戒指。风卷起超市促销单，落在脚边的是明天学区房摇号的公告。